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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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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和江謙聊過俗緣的事情, 久淵就開始生悶氣,他喜歡在晚上吸取月光,常常一待就是整晚。

放下書本, 姜蕪從抽屜裏拿出用黃綢包裹的漢白玉青石香爐。

取下黃綢, 將香爐放在桌面,姜蕪雙手合十, 連著低了三下頭。

她的舉動毫無儀式感, 敷衍中帶著隨意的舉動, 暗暗觀察她的久淵不明所以道:“你這是在幹什麽?”

“門中規矩,每到初一十五,需要上香告天。”姜蕪胡亂拜了三下, 拿起黃綢將香爐重新包裹,放回抽屜, “今天事多, 差點忘了日子,還好沒過十二點。”

在抽屜關上前, 久淵剛好掃到裏面的一抹黃色:“上香告天,你的香呢?”

姜蕪總是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:“這只漢白玉青石香爐可是老物件,價值連城,怎麽可以真的焚香, 心意到了就行。”

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, 久淵好看的眉眼緊蹙在一起。

時至今日, 他仍舊看不清眼前這個人類天師, 摸不透她的想法,分辨不出她話中的真假。

她的身上潛藏著巨大能量, 仿佛只要伸一伸手,就沒有人能逃得過她的五指山。

“怎麽, 你有話說?”姜蕪迎著久淵的目光,又是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。

久淵的視線咄咄逼人:“你的俗緣需要因果牽絆,所以在離山時,你只是在敷衍我?”

他指的是姜蕪答應幫他尋找身體,他就以身相許的約定。

“哦,那個啊,也不全是。”姜蕪側過身,單手搭在椅背上,“我和師父是師徒緣,現在我和老哥是兄妹緣,因果關系都是在我出生時建立。姻緣牽絆我先前沒有經歷過,你的提議給了我很大的啟發,所以我沒有反對。”

至於為什麽默認久淵以身相許的提議,只是因為他是目前為止,唯一一個有意向和她建立姻緣牽絆的異性。

第一個總是能被偏愛一些。

“不過我覺得這段俗緣能建立起來的可能性不大。”姜蕪緩緩收起臉上的笑容,神色變得高深莫測,“畢竟你只是想利用我,而你也不喜歡我。”

“當然,我不是指男女之間的那個喜歡,其實你不喜歡人類吧?”

“我為什麽要喜歡人類?”心思被看透,久淵坦率地承認了,“你們自私、虛偽、貪婪,若不是你們,我又何至於淪落成如今這副模樣。”

久淵緊繃著臉,他和姜蕪素不相識,若非起了利用之心,又豈會放下姿態跟在一個人類身邊。

他們非親非故,信任二字更是無從說起。

見他連狡辯都不會,姜蕪忽然噗嗤地笑了出聲,她難得露出如此明媚的笑容,不同於往日裏的清冷穩重,妖異中帶著幾分惡趣味。

姜蕪忽然伸出手。

久淵察覺到危險,匆忙後退。

他閃躲極快,卻還是被扼住了喉嚨。

無形的手掌仿佛要將他捏碎。

只是一瞬,姜蕪松開手。

逃脫桎梏的久淵驚愕定在原地,只是一半元魂的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,但被掐住脖子的那一瞬間,他卻清楚感知到臨近死亡的壓迫感。

“你不信任我,見我遲遲沒有動作,所以才會感覺煩躁。”姜蕪收回手,搭在椅背,“其實你的防備心不用那麽強,我對你有惡意的話,你也沒機會和我說話。”

脖頸上似乎還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,久淵緊繃著下顎,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,只要姜蕪願意,擡手就能讓他灰飛煙滅。

驟然間他覺得自己蠢透了,居然會異想天開到利用一個強大的天師,他心如死灰道:“我不需要你幫了,放我走。”

姜蕪不像最開始那般糊弄,而是一口否決:“你長得太招搖,把你放出去,會引起麻煩,而且你有利用人的心思,說不定會出去作惡。你是我帶出來的,到時候還要我去擦屁股,倒還不如就這樣把你看著。”

久淵咬牙:“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帶我出來?”

姜蕪理所當然:“因為你說你是好狐貍啊。”

她神臺清明,不摻一絲雜念,正如同她經常掛在嘴邊那句,好人就應該有好報。

因為他是好狐貍,便理所應當幫他脫離困境。

久淵說不過她,面頰登時漲紅起來。

凝滯的氣氛被打破,姜蕪知道再說下去狐貍就要暴走了,她起身關掉臥室的燈,爬上床平躺下。

晚上十一點,是她的入睡時間。

昏暗的光線遮住了久淵滾燙的臉頰,他緊抿著唇,往露臺飄去。

正當他獨自生悶氣的時候,忽然聽到宛如清泉擊石的聲音。

“明天帶你去松魚鄉。”

松魚鄉,封印著久淵的那塊陽魚,就出自那裏。

翌日,姜蕪打坐結束,睜開眼就接到了齊初正的電話。

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,就是那個在路上贈送可愛娃娃,蠱惑人實施詛咒的犯人抓到了。

整件事帶著點戲劇性,晨跑結束準備回酒店的文清榕正好撞見一個行為鬼祟的男人,她誤以為是尾隨女性的色狼,便一路緊盯。

沒過多久犯人拿出玩偶推銷,還教人如何詛咒,文清榕察覺不對,出面阻止,整整追了二十多分鐘才把人按住。

齊初正接到消息讓手下前去接手,初步可以判定就是他們在找的犯人。

心存惡心之人固然可惡,但在旁邊遞刀子火上澆油的慫恿者更應該嚴懲。

至於始作俑者的心路歷程,或是悲慘過往,姜蕪都不感興趣,齊初正了解她的性格,也不會為這種事再來打擾。

現在就剩下在離山上埋石頭的那位了。

“道一門還真是收了個好弟子。”姜蕪對文清榕評價很高,出個門就能偶遇犯人,對比在外面瞎轉悠一天的她,運氣簡直好到爆棚。

要知道很多時候,運氣往往比實力更重要。

通話結束,姜蕪迎來了久淵的註目禮,他明明什麽都沒說,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。

姜蕪利索下床,簡單收拾妥當後出發前往松魚鄉。

松魚鄉在隔壁市,剛好和祁城相臨,總路程不算太遠,手機導航顯示只需要兩個小時。

姜蕪飛快定下最方便的出行方式,到隔壁江家借車。

下午一點多,車子開進松魚鄉,姜蕪讓司機找個地方熄火休息,她則延著大路往裏走。

松魚鄉的線索是撿到陽魚的薛文嘉提供,他是被朋友帶來旅游,走到哪都有人帶著,也就大概記得進村後該往哪個方向走。

至於那條能摸魚的小溪,更是連個特征都說不出來。

不過問題不大,當地人肯定對周邊環境很了解,先找個村裏人詢問,要是路線太覆雜,再麻煩他們帶路便是。

遇到毫無頭緒的時候,姜蕪通常會選擇跟著直覺走,這會兒正是正午,鄉間小路上幾乎看不到人,一眼掃去,地裏全是綠藤。

附近這一整片是西瓜地,從範圍來看,應該是同一家人所有。

繼續往前,就看見小路上停著一輛紅色電動三輪車,隱約有說話聲傳來,姜蕪放眼尋找,極速捕捉到兩道辛勤身影。

沒過多久,穿著碎花長袖,頭戴草帽的阿姨抱著個大籃子朝三輪車所在方向走來。

阿姨個頭嬌小,黑瘦幹扁,抱著沈甸甸的幾個大西瓜健步如飛,一看就知道常年在地裏勞作。

她的臉上洋溢著樂觀笑容,把藍子放在地上爬上小路,正準備把西瓜搬上三輪,就瞅見不遠處站著位白嫩的小姑娘。

姜蕪大步向前。

阿姨正好也想歇口氣,摘下頭上的草帽,一手叉腰一手扇風,等著人過來。

“小姑娘外地來的吧,說說你要去哪,整個村子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。”阿姨性格開朗,一看姜蕪的模樣就知道是迷了路,不然像她這麽白凈的姑娘怎麽可能在大太陽底下站著。

姜蕪禮貌詢問:“你好,我想請問一下,村子附近的小溪在哪?”

阿姨是個熱心腸,轉過身指向前:“就在前面,到頭左拐,然後穿過那邊的小路,看到一個坡,你往另一邊的近道下去……要不我帶你過去吧,那邊好幾條岔路,別越走越迷路了。”

能有個村裏人帶路確實方便許多,姜蕪笑著應下。

在阿姨眼裏,姜蕪不僅皮膚白凈,長得還特別好看,好感度直接刷到滿分。

阿姨戴回草帽,轉身朝地裏吼道:“孩子他爸,我給這個小姑娘帶個路,這一車差不多裝滿了,你別摘太多了。”

“哦。”回答她的聲音很悶,阿姨習以為常,轉而看向姜蕪,擡手招呼著,“我們走吧,你跟著我抄近道,十分鐘就能到小溪邊上。”

阿姨很健談,一路上都在說話。

“現在把瓜裝好車,回去還能瞇一覺,四點多的時候再拉到城裏去賣,這些是晚熟的,沒趕上人來收那會兒。”

“能賺錢就不覺得辛苦,我們種了一輩子地,也不會幹別的啊。”

說話間,阿姨領著姜蕪到達小溪。

“我們這就這一條溪,水位最高也就到膝蓋,年輕人偶爾會下水摸魚,往前走一段,能看到一個土坡,不過你得小心點,不要爬上去,幾個月前下大雨的時候塌過一次,土質松的很。”

阿姨仔仔細細交代一遍,才放心回地裏幹活。

姜蕪先是走到上游,再從上游往下走,小溪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,普通到隨處可見,

貼著溪面尋了一路的久淵回到姜蕪身邊:“這裏什麽都沒有。”

元魂之間多少能有點感應,他可以肯定另一半陰魚並不在這裏。

結果大失所望,久淵那顆長期處在焦躁狀態下的心反而平靜下來,他望向姜蕪:“你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?”

姜蕪只是對這個結果不意外而已:“我告訴過你,找到你的身體需要點機緣。”

久淵不得不承認,他從來沒有信任過姜蕪,自然也就把她的話當做敷衍:“你總是一副沒把有我放在心上的模樣,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。”

姜蕪想了想,狐貍會這麽想也不是沒有理由,她先前的種種表現,確實很難給人帶來安全感。

她歪了歪頭,眼裏寫滿認真:“從現在開始,我一定多把你放在心上。”

突如其來的承諾讓久淵心頭猛地一跳,他緊抿著唇,強壓下浮上臉的熱意,讓自己看起來毫不在意。

不對,他本來就毫不在意,只是在利用這個人類而已。

返回時按照原路,正好遇到先前幫忙領路的阿姨從地裏上來,準備回家。

阿姨遠遠看見姜蕪就揮手打招呼,熱情招呼她回家吃西瓜。

姜蕪看了阿姨面相一眼,欣然答應。

阿姨的丈夫頭上有不少灰白發,也是幹瘦的身板,長期彎腰勞作使得背脊彎曲,皮膚黝黑,看見人也不搭理。

沒過多久,阿姨領著姜蕪來到一棟三層高的自蓋樓,前年才蓋好,說是預備給兒子結婚用。

阿姨丈夫開車走在前頭,等她們到的時候,西瓜已全切好擺在桌上。

“孩子他爹就是嘴笨,還怕生。”阿姨在院子裏洗了手沖了腳,回屋就給姜蕪把西瓜拿了出來,笑吟吟說道,“小姑娘多吃兩塊,自家種的不值錢。”

西瓜又紅又甜,一口下去既解渴又解暑。

阿姨勞作大半天,又渴又累,吃瓜的速度迅猛,幾口解決一塊,許是還沒過癮,又轉身去拿了兩塊。

姜蕪跟著進屋,大致掃了眼屋內陳設:“阿姨,我見你眼帶紅光,想必是家中有喜,我學過一些相面之術,不如讓我幫你算上一卦。”

“小姑娘你還會算卦呢。”阿姨嘴裏咬著西瓜,也就順口一說,“行啊,我兒子準備結婚,你給我算個黃道吉日,正好我過兩天要到寺裏去拜拜,到時候我再拿給大師們合合。”

姜蕪尋了把椅子坐下,一手還舉著西瓜。

她往那一坐,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轉變,清冷、高深,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。

阿姨只是不經意瞥到,便不由自主的停下吃瓜動作,緊張地咽了咽口水。

姜蕪也沒跟她賣關子:“黃道吉日的事情不急,不管是什麽日子,你兒子跟準兒媳婦都領不了證。”

阿姨捏緊手中的西瓜,雙眸圓睜脫口而出:“難不成他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?”

姜蕪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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